一枚食肉动物

七索七索:

  

《让他降落》

无情无爱冷漠K × 死心塌地忠犬赫  【两万字完结】

七夕报社，人渣出没

不约不聊不上升

00

爱是求而不得。

01

千智赫开着车兜了半天圈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天宇文说的那家KTV，门帘挺小的，不仔细看很难找到，听说这KTV在他们还上初中的时候就有，只不过千智赫没来过，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，还能在城市的一角苟延残喘着。

他推开包厢门进去，借着天花板上闪得人眼睛疼的炫光灯，没怎么费劲儿就找到了坐在沙发上正端着一杯酒和人聊天的Karry。

Karry摆着一张冰山似的脸，就算是面对十几年未见的老同学，也依然不改平时的模样。

千智赫看了习以为常，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，这个人即使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，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，也依然耀眼地让人移不开视线。怨不得天宇文那个狗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，还是一口一个Karry男神叫的勤快。

场子是天宇文组的，说是搞个同学聚会，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Karry上学时的同学，千智赫上学那会儿满眼满心都是Karry，其他的人不认识几个，要不是因为实在联系不到Karry的人，这种场合他是万万不愿意来的。

天宇文眼尖，瞅见他来了，登时把音乐一关，吆喝着众人停一停，开启了日常嘲讽模式。

“大家快看是谁来了，这不是咱们上学那会儿连跳两级的大学霸千智赫吗？”

天宇文这话说完，包厢里一阵哄笑声，男男女女都是不熟悉的面孔，却没有一个人的眼神里带着善意。

“今天Karry也在这，我就是打个电话跟你客套两句，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。”天宇文回头看了看Karry的脸色，那个人依旧冷着一张脸瞧着手里的高脚杯，好像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。

天宇文一瞧Karry的态度，话语间又带了点底气:“千智赫啊，我要是你，要点脸也不会来啊。”

包厢里的人闻言又是哄笑，千智赫没理他们，找个地方坐下了，权当没听见没看见。Karry这几天胃病犯的厉害，要不是担心他喝太多酒，千智赫也不会像个傻逼一样来这找罪受。

众人见他这幅样子实在无趣，他们大多是Karry的朋友，这俩人之间的事也听说过一些，免不了顺带着贬损两句:“几年不见，大学霸胆子倒是小了不少，当年在毕业晚会上当着全校的面给Karry告白的事我们可都还记着呢。”

初中毕业晚会上，千智赫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表演节目，先是跳了段舞蹈，紧接着又唱了首歌，还没唱完，就着伴奏在台上来了个毕业告白，可是初中那会儿是男校，不仅校规明令禁止谈恋爱，同性婚姻在当时虽然已经合法，但还是不太被接受，这事一时间震惊全校。

千智赫自己丢人不说，还要拉着Karry一起丢人，听说后来还死皮赖脸地在Karry后面跟了十几年，可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。

上赶着总是不值钱的，凡是Karry的朋友，就没几个看得上千智赫的，尤其是天宇文。

天宇文成心想让他出丑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，不能就这么算了，在点歌机上拨弄了两下就把话筒塞到了千智赫手里，“今儿兄弟我再给你个机会，这不是你毕业典礼唱的那首歌么，趁着Karry男神还在，再唱一遍啊。”

千智赫一直都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，以前任凭这群人怎么挤兑他，都是默不吭声地受着，他对一切关于Karry的事都没了脾气，好像无论多大的困难都不能阻挠他似的，否则也不会受了十几年的冷眼依然在Karry后面当小尾巴。

这次却不知道怎么了，也许是天宇文踩中了他的雷区，竟然难得一见地扔下话筒甩了脸色。

“我想起来还有事，就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
千智赫说完这句话就起身推门走了，前前后后不到五分钟。

剩下的人嗤笑一声，他们以前没少欺负过千智赫，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撂挑子走人，不过这也是他活该。

倒是天宇文，盯着千智赫离开的那扇门出神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他拿出来一看，是千智赫发过来的。

「别让他喝太多酒。」

天宇文嫌恶似的把手机摔进沙发里，抬脚踹了一下桌子腿:“这他妈还用你说！”

02

今天原本是Karry的生日，千智赫倒也没奢望Karry跟他一起过，Karry本人很少记得这些日子，两人在一起的第一年，他兴致冲冲地给Karry准备了晚餐和蛋糕，反倒被那人责怪“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”，后来他也就没什么奢望了。

凌晨一点的时候，千智赫被门铃声惊醒，他本来睡得就轻，哪怕睡着了也一直竖着耳朵等Karry回来。千智赫踢踏着拖鞋去开门，天宇文扶着喝得不省人事的Karry进了屋。

千智赫从天宇文手上接过Karry，给他喂了温在保温杯里的醒酒汤，哄着他喝了点维生素C片，又把Karry的衣服脱了，给他擦了把脸又擦干净身体，换好睡衣，这才放心把卧室里的灯关了。

Karry有洁癖，喝完酒不收拾好了肯定半夜难受得一直折腾。

靠在卧室门口全程围观的天宇文直啧啧嘴。

“千智赫，你还真是贱啊。”

千智赫推开挡在门口的天宇文，他早就习惯了Karry那群朋友对他的态度，也懒得再搭理这个人。

可是天宇文看见他这幅样子就莫名来气。

他最烦千智赫每次都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儿，好像自己高傲地跟个什么王子似的，不照样跟孙子一样天天侍奉着Karry。

“你他妈是聋子是不是？”

千智赫收拾好厨房的碗筷，就跟房间里没人一样走过去，关上卧室的门就要去睡觉。

天宇文顶住门，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千智赫:“我说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，Karry又不喜欢你，你还要点脸就别缠着他了。”

千智赫对这套说辞早就听腻了，一双凤眼冷冷地盯着他，露出工作时公式化的微笑，话语间却是冷冰冰的:“天宇文，就算哪天我被踹了，他身边的位置也肯定也轮不到你。”

说完就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。

千智赫说这句话其实并没多少底气，反正Karry不喜欢他，要是哪天真把他千智赫踹了，谁能爬上Karry的床都说不定。

他背靠着门，等到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，确定天宇文已经离开，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。

千智赫半蹲下来，把Karry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凉被里，垂着脑袋用额头抵着对方的胸口。

他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，半晌才小声地说了一句“生日快乐”。

Karry的生物钟特别准时，就算是宿醉也照样准点睁开眼，千智赫得比他起的还早，估摸着他醒了，把煮好的粥端上餐桌。

“你昨天喝了不少酒，胃里肯定不舒服。”千智赫从柜子里往外拿家里备用的胃药，“把粥吃了，再喝点药，不然白天肯定要疼。”

Karry生得特别漂亮，千智赫想了很久，觉得漂亮这个词不能更贴切了，光是一双桃花眼就让人过目难忘，盯着谁都特别深情的模样，只可惜平时总是面无表情，成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美人。

他平时冷着的面孔，也就在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会松懈一点儿，刚睡醒的样子看起来更柔软也更有人情味儿。

Karry像个小学生一样，乖乖的坐在桌子上喝粥，千智赫也坐在他对面，两个人一声不吭地吃饭。

Karry喝了一半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，也没有看千智赫，直接就开口:“马思远下周就要回国了。”

千智赫听他说完，端着粥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。

“我这几天先搬回家里的别墅住，免得他到时候误会什么。”

“能误会什么？”千智赫把碗摔到桌子上，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马思远的名字之后，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。

Karry家教良好，对千智赫的行为明显表现出了不悦，脸上的寒气正要回笼:“你最好明白我们两个的关系。”

千智赫没吭声，端起碗把剩下的粥喝完，抽了张纸擦擦嘴，语气平静地说:“不用你搬，我搬，你的老情人回来了，我也该腾地方不是。”

Karry听到这句话皱皱眉:“什么老情人？”

“我知道你喜欢马思远。”

“我喜不喜欢谁，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……”Karry的脸突然变很难看，“我不想再跟你解释，马思远只是朋友，我不喜欢他。”

千智赫从听到马思远的名字开始就脑袋发蒙，这时候也懒得再跟Karry争论什么。

“你大可放心，我没跟别人说过我们的关系，这事估计也就只有天宇文知道。”

“天宇文不会乱说话的。”

千智赫愣怔了几秒，收了碗筷，没再说什么，直接回卧室了。

Karry望着对面空空的座位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端起碗继续吃饭。

03

Karry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，屋子里关于千智赫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。

他走的干脆利落，厨房的碗筷变成了单人份，洗手间的牙刷也只剩下一支，就连冰箱上贴着的提醒他按时吃饭的字条都没有了。

就好像千智赫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，这几年间的同居生活都只是Karry的错觉。

Karry不明白千智赫又在闹什么脾气，他没说让千智赫搬走，他只是说自己回家里的别墅住几天，他都明明白白的说了马思远只是朋友，他只是不想让朋友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事，千智赫还要让他怎样。

Karry只能在心里盘算着过段时间再去找千智赫。

高大俊美的男人翻了翻冰箱，什么熟食都没有，以往回到家都会有做好的饭菜，他不会也懒得再弄这些，只好打电话叫楼下的外卖。

说起来，千智赫明明跟他同时下班，哪来的时间先做好饭的。

外卖送上来的时候，家里的小黑也回来了。

小黑是千智赫养了三年的一只猫，白天从不待在家里，就是每天晚上一到饭点，会顺着排水管从楼下爬上来，围着千智赫喵喵喵地要饭吃。

小黑从窗口钻进来，在屋里溜达了一圈，没瞅见他要找的人，只能朝着Karry喵喵两声。

“千智赫走了。”

小黑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，又围着客厅的沙发绕了两圈，从窗口钻出去，一溜烟就不见了。

Karry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着的小盒子，上面压着一串钥匙，他打开盒子，里面正正放着一枚银色的戒指，旁边的小卡片上用花体英文写着“happy  birthday”。

Karry从小到大，也就初中的时候正正经经过了一次生日，是在男生学院的自习室里，马思远非要张罗着的。

从小父亲只顾着家里的企业，根本没时间理他，Karry除了正常的学校生活，还有很多家族的额外课程要学，连认真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，从来没什么人记得他的生日。

Karry合上盒子，随手扔进了客厅的橱柜里。

04

千智赫大学毕了业才知道，Karry是C省最大的金融公司俊峰集团的大少爷，一毕业就接手了家里的分公司。，而他为了继续留在Karry身边，又回B省读了两年研究生，每周B省C省两头飞，一边照顾Karry一边读书。

研究生毕业以后他进了俊峰集团，从基层一步步往上爬，几年过去也混成了财务总监。

为了工作方便，千智赫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，把东西安置好，刚搬进去没两天，天宇文就打电话过来了。

说是马思远昨天刚从英国回来，今天在酒店摆了一桌要给他接风洗尘，问千智赫来不来。

“你觉得我来不来。”他也没等天宇文说什么，就把电话挂了。

马思远不知道从哪要到了他的电话，特意请他过去吃个饭，千智赫只好谎称自己出差，人不在C省，马思远这才作罢。

他其实并不讨厌马思远，说实话还挺喜欢的，那样热情温柔的马班长，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。

当然，Karry也不例外。

Karry一直以来都像个冰块，冷冰冰的没有人情，哪怕和自己认识十几年，在一起后同居五年也没有改变，倒是对待马思远，总是跟别人不一样。

那是一个不属于千智赫的，会笑会闹的Karry。

他再没眼色都能看出来Karry喜欢马思远，不管Karry到底承不承认。

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想，马思远上学那会儿跟Karry还挺腻歪的，如果马班长也喜欢Karry，那就是两厢情愿，他不就是个第三者吗。

以前他觉得，反正马思远高中毕业就出国了，只要他一心一意的喜欢Karry，说不定Karry也会喜欢上他。

可是十六年都过去了，哪怕是块寒冰，都该捂化了。

别人再怎么说他千智赫贱，那是他心甘情愿，但是上赶着去情敌那犯贱，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。

千智赫这头对马班长避之不及，结果马思远没几天就亲自登门拜访。

他刚下班回来，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马思远，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肯定是天宇文把他的新家地址说出去的。

千智赫笑着把马思远迎进去，心里哪怕有千般不愿意。

马思远什么都比他好。

家世好，相貌好，人缘好，一双乌黑的杏眼笑起来任谁也不会讨厌，还在上学的时候，所有人都似真似假地开玩笑说，Karry和马班长可真配啊。

就连隔壁女校的人在学校论坛里写的都是他俩的同人文。

最重要的是，Karry喜欢马思远。

千智赫其实很想和马思远成为朋友，如果不是Karry喜欢马思远的话。

人都有丑陋的嫉妒心，即使是他也不能免俗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马思远是来送请帖的，他在英国领证了，回国只是要办一场婚礼请请亲朋好友，婚礼结束就要回英国永久定居。

千智赫脑袋嗡地一声，最先想到的却是Karry，几乎是没来得及思考就问出了口:“Karry也知道？”

马思远笑了笑，唇角翘起甜甜的，乌黑的眼睛好像能把他看穿一样，“智赫，也许这句话不该我说，但是……Karry不适合你。”

千智赫听完这句冷静下来，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:“我知道，Karry喜欢你。”

马思远愣了一下，突然笑得更开心了。

“从以前起，整个自习室里就数你最傻，Karry才不喜欢我。”马思远把请帖塞到千智赫的手里，拍了拍他的手心:“别忘了来参加我的婚礼。”

05

千智赫到底还是去了婚礼现场。

他和马思远其实并不熟，但是马思远的婚礼，Karry一定会来。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Karry了，不知道他胃病好点没。

新娘很漂亮，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，宾客都打趣说马思远好福气，越说荤段子越多。

马班长喝得上了脸，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，倒是新娘用蹩脚的中文呛了宾客几句。

一场婚礼下来热热闹闹，Karry只是在开场的时候露了个面，他还没看够，人就不见了。

宴会结束，千智赫点了一根烟在车库门口发呆，他原本就爱抽烟，但是Karry不喜欢烟味，也就戒了几年，离开Karry才没几天，烟瘾就又让他拾起来了。

就这么一会儿工夫，恰巧来取车的天宇文把他堵个正着。

“听说你跟Karry男神分手了？啧啧，老天有眼啊。”

“是你Karry男神终于开眼了。”

天宇文第一次听他自黑，不知为何直乐呵: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，你这不挺有自知之明嘛。”

千智赫懒得理他，他其实不太明白天宇文为什么总是喜欢针对他，天宇文是喜欢Karry，但那是他的喜欢，谁都能看出来，Karry再怎么退而求其次也不会选天宇文。

这么多年来他的处境天宇文一直看在眼里，跟个保姆也没两样，说好听点是在交往，难听了说就是个高级陪床，那尊冰山什么时候对他用心过？

他不觉得天宇文有什么好嫉妒的，要说瞧不起他，也应该像其他人一样躲得远远的，干嘛总是事事揪着他不放。

天宇文见他要走，手疾眼快地把人拦下来，千智赫扭头看他，一个没留神靠的太近，天宇文惊得把人推开往后退了好几步。

千智赫一个踉跄，扶住身后的车，手头的烟都扔出去了。

“你他妈有病啊。”

天宇文反倒一副委屈脸，憋了憋嘴埋怨道:“我说你对着我怎么一直这张死人脸。”

千智赫想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，直接绕开他上了车:“Karry现在在哪？”

“刚刚胃不舒服先回家了。”天宇文瞪着眼睛敲他的车窗:“别跟我说你要去找他。”

千智赫瞥了他一眼，开车走了。

天宇文在车屁股后面大骂:“千智赫你他妈真是贱！”

千智赫搬走之前把公寓的钥匙还给了Karry，他只好外面摁门铃，半天没有人回应，想着Karry也许不在家，但是胃病犯了又不肯去医院，不在家还能去哪里。

他正打算离开，门却开了，开门的不是Karry，而是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少年，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，头发乱乱的，像是刚睡醒。

“先生你找谁？”

千智赫愣了两秒，抬头看了看房间号，有点尴尬地笑着道歉:“对不起，我找错楼层了。”

少年一脸莫名其妙的关上门，千智赫背对着门，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，慢慢地抽着。

他出了公寓，天宇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。

“你这傻逼，还真来找Karry了。”

千智赫没心情听他冷嘲热讽，只顾着低头走路，脚下一蹬空，跌坐在台阶上，崴了脚。

“我操——”天宇文奔过来，看他脚腕肿起来了，本来准备好的话也没说出口，脑子一转，立刻就换了说辞:“——老天开眼啊！”

千智赫脚腕疼得不得了，额角的冷汗流下来，脸色都白了一层。他强忍着站起来，挺直腰背，这也没法再开车，他只能在天宇文的注视中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打了辆车。

挂号排了两个小时队，看完医生外面天色都黑了。

千智赫扶着墙慢慢走着，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，还有个小男孩跑过去撞了他一下。

他显些摔倒，脚腕又扭了一下，肿的不得了，疼得眼睛都红了，路过的一个年轻人扶住他，生气地喊:“喂！小孩儿别在走廊里乱跑。”

 

小男孩转过头来，朝着千智赫吐吐舌头:“瘸子！”

年轻人正想把这熊孩子抓起来打一顿，千智赫拦住他，微笑着摇摇头:“没事儿。”

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。

如果他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，就不可能在Karry身边待这么多年。

06

千智赫刚进公寓楼，黑暗的楼梯间里有忽明忽灭的光闪烁着，他咳嗽一声，声控灯亮了，Karry正站在门口抽烟。

千智赫纳闷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。

Karry不知道喝了多少酒，全身上下都是一股酒味混着烟味，不知怎么找到千智赫这里来了。

他看到千智赫，走过来抱住他，醉醺醺的不知道认不认得人。

“你今天是不是来找过我？”

千智赫没回答他，估摸着Karry是看到了他还停在公寓下面的车，瘸着腿把人拖进屋里，温了点早上剩下的小米粥喂他，喂到一半又给吐了出来。

Karry犯了胃病，疼得不得了，吃了药也不管用，千智赫给他烧好热水，把人泡在浴缸里，用手掌捂着他的胃轻轻揉着。

病犯的突然，Karry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，疼得他一直忍不住发抖，那张祸害众生的脸皱着，挺拔的鼻尖渗出透明的汗珠，本来就不怎么有血色的唇更是苍白， 神志不清人也变得絮絮叨叨的:“智赫，好冷……”

Karry平时很少叫他的名字，所以这一声“智赫”念出来的时候，千智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砰地一声爆炸了。

像是有一罐蜂蜜洒在了他的胸腔上。

他爱的那么卑微渺小，奢求的也不过只是这么一点。

“智赫……”

千智赫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扶在怀里，心疼的不得了:“我在，我在这。”

他知道他很疼，疼得全身发冷，千智赫只能抱着他，用自己的体温尽可能温暖他， 按摩他手腕上的穴位，又哄着他喝了姜糖水。

折腾了半宿Karry才睡过去。

千智赫的脚本来就受了伤，又在浴缸里沾了水，现在肿的厉害，他不方便跟Karry在床上挤着，只能在沙发上凑合一晚。

Karry第二天早上醒过来，一点也不意外自己怎么在这里，好像也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跟千智赫说的，他又为什么会搬出去，完全一脸心安理得地坐在餐桌上小口喝着千智赫给他熬的粥。

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太久，千智赫照顾了他十几年，在生活方面，没有人比千智赫跟他更有默契。

他盯着厨房里千智赫的背影看了一会儿，把嘴里咀嚼的食物咽下去，半晌才问他:“你的脚怎么了？”

千智赫盛饭的手顿了一下，一瘸一拐地走到餐桌旁坐下，语气不咸不淡:“没什么，走路崴到了。”

两个人再没有说话，Karry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，以前在一起的时候，也都是千智赫说的比较多，他有没有听进去就不知道了。

但是现在，连千智赫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。

总不能问他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，为什么来这里找他，千智赫下意识的觉得，答案一定不是他想要的。

饭还没吃完门铃就响了，千智赫这才想起来，前两天千楠说要来C省看他。

千楠也知道一点他哥和Karry那十几年拉拉扯扯裹脚布一样长的破事，本来都听说俩人疑似分手了，乐滋滋地跑过来要再怂恿他哥一把，这时候在屋子里看到Karry，一时也没什么好脸色。

Karry吃完饭，穿上千智赫昨晚洗好的衬衫，摸了摸空空的手腕，脸色突然有点难看。

“我的腕表呢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 千智赫记得，那个腕表是马思远去年送他的新年礼物，Karry一直戴在手上，不过昨天他给Karry洗澡的时候，就没见到那块表，他还以为是Karry赌气没戴。

“昨天我喝醉了是你脱的衣服，你怎么会不知道？”

千楠本来在沙发上玩手机，听到这句话突然就恼了，扑过来就朝着Karry的脸一拳打下去:“你他妈是什么玩意？”

俩人不知怎么就扭打到了一起。

千楠毕竟年纪小，很快就被Karry摁到了身下，Karry从小养尊处优，哪被人这么打过脸，一时气血上头，几拳下来也让千楠脸上挂了彩。

千智赫气得浑身发抖，用那只肿着的脚踹开Karry，被反作用力伤到，跌坐在地上脚腕疼得站不起来。

厮打的俩人这才冷静下来。

千楠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，赶紧跑过来护着千智赫，他一边心疼的红了眼睛，一边回头咬牙切齿地骂:“Karry你他妈就是个人渣！”

Karry看见千智赫坐在地上，脸色惨白，疼得五官都移了位，他愣了愣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，听着千楠的哭声又觉得心里烦闷，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要走。

千楠在身后不依不饶:“你他妈的人渣！我哥就是傻才跟着你，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！”

Karry走了一半，听到这话又顿住，他的嘴唇蠕动着，背对着两人平静的开口:“就算我是个人渣，也有想要珍惜的东西。”

千智赫听完这句话，突然就红了眼睛。

他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热泪，眨了眨眼，又硬生生忍了回去。

07

karry消失了几天，也没来公司上班，等到千智赫把千楠送走了，他又突然开始每天出现在千智赫的公寓门口。

千智赫有时候就当做没有看见他，Karry倒是强硬地挤进门里，心安理得地住了进去。

他甚至还趁着千智赫没注意，配了公寓的钥匙。

Karry倒也不是每天都来，但也足够频繁，大有赖着不走的架势。千智赫还在气头上，根本不想理他，但是Karry又不会照顾自己，他平时应酬免不了喝酒，有一次胃病犯了，要死不活的，吃完了就吐，吐到最后呕出了血，千智赫着实吓着了，心疼的快要哭出来，就要带着他去医院。

Karry不肯去医院，千智赫只好照顾他，打电话请了他的私人医生过来，不眠不休地守了一整晚，这才缓过来。

后来千智赫每次做饭也会把Karry的那份做出来，时常叮嘱着他按时吃饭，连应酬也一并给他推掉了，平时看的紧，总归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战着，算是默许了他在这蹭吃蹭喝蹭住的行为。

马思远要回英国了，千智赫和Karry一起去机场送他。Karry现在也不再避讳他和千智赫的关系，当着马思远的面就牵了千智赫的手，像是怕他跑了一样。

千智赫心里面砰砰砰的跳着，就像十几年前刚认识Karry的时候一样。

马思远眼尖地瞅了瞅，把千智赫拉到了一边。

“你真的要跟Karry在一起？”

千智赫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:“马班长要是后悔了，可以随时回来，我想Karry肯定是愿意的。”

马思远听到这话还是笑:“智赫你怎么还不明白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，但是得不到也就得不到了，这就是Karry。”马思远盯着千智赫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:“他不爱任何人，或者说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。”

千智赫送马思远进了登机口，人都走了他还在发愣，他脑子里不赞同马思远跟他说的那些胡话，但是心底却止不住下沉。

天宇文看他这样子可笑，想过来打醒他，被Karry拦住。

Karry莫名其妙的很不爽刚刚千智赫看着马思远的眼神，或者是不爽千智赫的视线没有放在自己身上，“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？”

千智赫随口糊弄着跳过了这个话题。

马思远走了之后，Karry也没跟他提搬回原来公寓的事，只是三天两头往千智赫这儿跑，两个人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。

公司最近在做一个大案子，Karry的父亲让他亲自监管，向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忙的不可开交，忙着忙着就得了病。

千智赫见他两天没来公司，心里也不放心，Karry高傲的很，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，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千智赫，十几年来哪次不是千智赫眼巴巴地凑过去。

这次也不例外。

说他贱也好，不要脸也好，他爱Karry，爱了十几年，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输得体无完肤。

千智赫买了点菜到Karry的公寓，摁了门铃没一会儿就有人开门，他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，一时间忘了开口。

“您找谁？”

千智赫回过神来，敛去眼底受伤的神色，扯出一抹笑:“我是karry的同事，听说他病了，来看看。”

“啊，来找Karry的啊。”少年好像完全不记得他了，把千智赫迎进家里，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。

千智赫有点不自在地把东西放到桌上，这间公寓他只离开了一个月，很多地方都变了样，桌子上的茶杯成了双人份，连空气里的味道都那么陌生。

“Karry还在睡觉，要不然先生您坐着等会儿吧。”

千智赫勉强笑了笑，这明明是他亲自挑选的房子，住了五年的地方，现在却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拘谨地坐下。

他试探性地问:“您现在是和Karry住在一起？”

俊峰集团的CEO是个同性恋是众所周知的事情，同性恋婚姻合法后的这十几年，人们对于这个群体的接受度越来越高，少年也没有刻意隐瞒，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涩，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，神情里写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，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地很好的小少爷，“我和Karry年底就要订婚了。”

千智赫从见到少年开始脑子里就嗡嗡一阵乱响，这时候更像是耳鸣了一样，什么也听不见了。

他眼前一阵发黑，恍惚中看见窗口爬进来一只小黑猫，踩着轻巧的步伐跳到少年怀里，亲昵地窝在对方的腿窝处。

“这只小猫不知道哪来的，那天我看见它在窗口，喂了他点吃的，就特别黏我。”

千智赫没等到Karry睡醒就离开了。

他恍恍惚惚地想，马思远说的也许是对的。

Karry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特别独立的人，不需要习惯或者依靠任何人，他俊美优雅，像一只猫儿一样，你手上有吃的，它就黏你一会儿，吃饱了就走。

看似喜欢你，却又不是非你不可。

从家世到外貌，他都优秀的无可挑剔，和普通的千智赫比起来，是那么的不匹配。

千智赫爱他，爱他的高傲和优秀，也爱他性子里的薄情和冷漠，只要是关于Karry的，他都爱。

但是千智赫不想再这样下去了。

车还没有开到家，Karry的电话就打过来了。

Karry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悦，“你回公寓了？”

千智赫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:“听说你年底就要订婚了。”

Karry在那头沉默了几秒，低沉好听的声音传过来，以前让千智赫沉迷不已的声线，现在他却不敢再听下去。

“那是家里的安排，我还没有同意。”

“那这一个月，那个男孩儿就一直住在公寓里？”

karry不习惯千智赫这种质问的口气，话语间有点恼怒:“只是住一段时间而已，你问这个什么意思。”

千智赫却气得眼睛都红了:“王总还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啊……”

一边跑到新家让他照顾着，一边又在家里养了个小的。

“千智赫！”Karry打断他，也变得不耐烦起来:“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，当初是你非要缠着我，别现在反倒一副来质问我的口气，你以为我想每天看到你那张无趣的脸？”

千智赫像是迎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，从头凉到了脚，他猛的踩了刹车停在路边，嘴唇颤抖着问:“你这话是真心的？”

Karry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重话，放软了语气:“他只是在这里住着，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。”

也对，Karry那么大的洁癖，认识了这么多年，虽然平时对千智赫不怎么上心，倒也没有在外面胡乱搞过。

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。

“有没有关系……”千智赫抖着手抽出一根烟，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，他叹了一口气，干脆扔下烟，用很轻的声音说:“和我都没有关系了。”

千智赫很想哭，却又哭不出来，他终于走到这一步，不得不放弃他爱了十几年的人，因为对方不爱他。

没有尽头的，无休止的纠缠让他绝望。

但是十几年了，他的眼泪都快要在心底熬干了。

他活了二十九年，追逐了十六年，现在又要变成一个人了，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。

那也好啊，总好过掏心掏肺地爱过以后，那个人却一脸厌恶，说是他缠着不放，自作自受。

08

千智赫辞了在俊峰的工作，也没管刚租的房子，直接打了个包就飞回B省了。家里人在他初中毕业以后就搬到了B省，当初他留在C省也是因为Karry，但现在，他彻底失去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。

千楠见他终于和那个人渣分手了，跟学校的导师谎称自己重病，瞒着爸妈要带哥哥去旅游，千智赫竟然也由着他，不过没玩两天就被千爸发现，俩人又灰溜溜地回家了。

“楠楠不懂事你这个做哥哥的也跟他一起胡闹！”千爸在家气得直跺脚，说着说着又提到了千智赫的婚事:“你已经不小了，怎么还没有成家的想法？你跟Karry怎么样了？”

千智赫没说话，心里却觉得对不起爸妈。

他这辈子，肯定是不能娶个媳妇儿再生孩子了，甚至连找个伴侣，都没有可能。

他喜欢Karry，整整十六年的时间，哪怕最后没有结果，这十六年，也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爱人的力气。

哪怕现在，他还依然喜欢着。

但是，再喜欢又有什么用。

他不能一直不要脸啊。

千智赫不好过，Karry那边更不好过。

Karry是俊峰集团大股东的独生子，从小就养尊处优，喜欢什么就会有什么，看得上的东西从来没有不能拿到手的。

但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原因，Karry很少对什么东西专情，小时候养的猫猫狗狗，喜欢的游戏或者乐器，无论是什么都一样。

Karry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人，中学时同校的马思远算是他的初恋，但也不是。他那时候只是觉得，马思远长得好看，性格也不错，家世跟他又门当户对，左看右看就看出了那么点意思。

他对马思远的态度变得特别起来，周围人就会说:“Karry和马思远真配啊。”

Karry不是会被别人的想法左右的人，他只是衷心觉得马思远是个不错的选择，但也不是非他不可。

可惜的就是马思远对他完全不感冒，是个笔直的不能再笔直的直男，Karry不是强求的人，久而久之也就觉得没意思了。

倒是同在一个自习室里学习的千智赫，在毕业的时候突然向他告白了。

Karry不想接受，也懒得去拒绝，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，也就纵容了千智赫跟在自己身边，从初中高中到大学再到工作，一跟就跟到了床上去。

他这才发现，已经过去了十六年。

千智赫走了以后，他的生活和以前一样，每天公司公寓两点一线，活得像个冰冷的造钱机器，但是有一天，Karry下班回来，盯着自己住了五年的公寓，还有一个月前搬进来的“未婚夫”，觉得哪里都不对，他把千智赫送他的生日礼物翻出来，一枚银色的订制戒指，戴在手上刚刚好，他这才觉得稍微安心一点。

他想了一个星期，想不明白，就干脆搬去了千智赫留在公司附近的那栋公寓里去住。

鼻翼边环绕着还残留着千智赫身上淡淡柠檬味的枕头，Karry终于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。

千智赫为什么要离开？千智赫不喜欢他了？千智赫怎么能不喜欢他？凭什么？

Karry还没想清楚答案，他的胃病就犯了，没有千智赫在身边提醒着，这次比之前的都要严重，胃部出血，还呕出了不少血，王家给他请了三个私人医生，没日没夜的照顾，吃什么吐什么，就是不见好转。

眼看着人一天比一天消瘦，王父终于舍得从工作中抽身出来看望他的儿子。

Karry的母亲去世早，王父也没有再娶，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俊峰集团上，二十多年来也没有照顾过Karry，连家里一个月来修剪一次草坪的园丁都比王父出现的次数多。

Karry的身体越来越差，王父却没有办法，问了私人医生，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。胃部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，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，人却不见好转。

这时候才有人想起千智赫。

以往每一次Karry闹病，都是千智赫在照顾的。

千智赫也没想到会接到Karry父亲的电话，他以前见过一次王父，是个比Karry还要难以猜透心思的面瘫，听说手腕狠厉人又精明，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创立了俊峰集团，是个不好惹的角色。

然而现在王父却放轻了语气恳请千智赫回去看看他那重病的儿子。

千智赫听到Karry重病的时候心脏漏了一拍，即使他平时再表现得无所谓，心里到底还是惦念着Karry的，毕竟那是他爱了十六年的人。

爱一个人，就像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，这颗种子长了十六年，早就把他的心脏都占满，把养分都吸干，突然有一天他要拔掉，那是在要他的命。

他会想着想着Karry有没有按时吃饭，是不是又喝了很多酒，天气越来越冷了有没有注意保暖。

可是很快他又会打醒自己。

千智赫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贱的令人发指，也怨不得Karry的那些朋友，没有一个瞧得起他的。

09

结果他最后还是飞去了C省，时隔一个月，他再次见到Karry是在王家的别墅里，Karry躺在床上闭着眼睛，绵密的睫毛乖巧地铺展开，偶尔会因为胃疼不自觉的皱眉，脸色不正常的白，两侧的骨头瘦得突起，听说已经一个星期没吃过东西，全靠输营养液撑着。

他让保姆去做了一碗粥，自己坐在床边用手掌心给Karry暖胃，Karry也许是感觉到了他在身边，先前皱着的眉也没有那么纠结了，千智赫坐了一晚航班，早上到了C省直接赶过来，没一会儿就困得靠在枕边睡着了。

Karry醒来就看到千智赫近在咫尺的睡脸，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公寓里，他抬头看了看吊瓶，想抬起手却又使不出力气。

千智赫感觉身侧的动静，睁开眼睛看到Karry醒过来，明明身体都快要撑不住了， 却还是面无表情地像一块冰一样撑着。

千智赫曾经有多么为他这一点着迷，现在就有多么觉得他很装逼。 

他起身想去厨房拿粥，Karry突然伸手拉住他:“你要去哪？”

千智赫只能无奈地说:“我去给你拿一碗粥，你好好躺着。”

可是Karry就是抓着千智赫不放，他的神智好像就清醒了那么一会儿，后来都是昏昏沉沉的，也不管千智赫说什么，只是抓着他不放径自念叨着:“智赫，别走……”

千智赫抱住他，看到了他戴在无名指上自己送的戒指，多少的坚持都在这一刻缴械投降。

　　

Karry苍白着脸，却依旧俊美无匹，他侧躺着环抱住千智赫的腰身，有点像个迷路的小孩见到了妈妈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他的名字。

千智赫只好找人帮忙拿来了粥，把Karry扶起来靠在床头，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进他嘴里，Karry这次竟然全都好好吃下去了，开了胃以后，千智赫又哄着他断断续续吃了点补充营养的东西，Karry的病来的快去的更快，连私人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。

王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，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外人，但却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。

千智赫不会什么医术，也没有特异功能，但却是Karry的良药。

Karry信任他，依赖他，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——Karry听他的话。

虽然Karry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

王父心里对Karry有愧疚，他错过了Karry最需要关爱的成长过程，导致Karry变成了现在的样子。

冷漠，无情，连什么是爱都不明白。

像个孩子一样，喜欢什么就拿在手里，不感兴趣了就随手扔掉，对什么东西都不上心，但也遇到了栽进去就出不来的陷阱。

比如说千智赫。

但是，信任和依赖并不等同于爱。

没等王父开口，千智赫自己就决定了继续留在C省。千智赫看起来很温和，其实是个特别执拗和偏激的人，做事情也是两个极端，就比如说对Karry，喜欢一个人能喜欢十六年，放在别人身上想都不敢想。

来的时候他在飞机上就已经想好了，哪怕Karry不喜欢他又怎么样，他得不到的，也别想落在别人手里。

千智赫这个人其实也挺狠，主要是对自己狠，不然也不会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在Karry这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身上。

10

Karry病好以后，两个人都没再提之前分手的事，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公寓里搬走了，可是千智赫死活不再愿意回那里住。

两个人定居在了千智赫租的公寓里，Karry的脾气比以前收敛了很多，至少对着千智赫的时候，能忍就忍。

千智赫的性情倒是变了一些，可能还是生以前的气，常常以激怒Karry为乐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把他供着，自己不高兴了多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，也亏得向来眼高于顶自尊心爆棚的Karry少爷一直忍着。

他不想千智赫再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说走就走，也不想跟千智赫冷战，虽然Karry自己可能也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为什么。

千智赫听了他的话只是恼怒:“你跟我说那是无关紧要的事？”

Karry不明白，又不想惹千智赫生气，只好闭着嘴不说话，千智赫估计他也不懂，也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
两个人虽然生活在一起，但是千智赫总是对他爱理不理的，Karry有时候也会刻意去做一些讨好千智赫的事，虽然手法僵硬地让人尴尬。

千智赫倒是挺受益的，以往都是他把Karry当大爷一样供着，哪有被对方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过。

Karry在私生活方面一直都是个非常检点的人，也可能是出于洁癖的原因，如果不是千智赫出现，根本无法想象他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。

和千智赫交往之后的五年里，他虽然对这份感情不怎么上心，但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，唯一的一件还就是让别人住进了家里，为此还差点把千智赫气走。

Karry经历了这么一遭，也摸清了千智赫的雷点设置在了哪里，私人领域不可侵犯， 他只是情商低，又不等于傻。虽然外人怎么看Karry还是那么不走心的样，但是他真的在努力去改变。

前几年从来不会在意的那些七夕节情人节，也会专门记着给千智赫准备礼物，过去30年里从来不记得的生日，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千智赫的，这下都上了心。

千智赫都看在眼里，可能在外人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，但在千智赫眼中这些改变简直惊人。

他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信心，也许有一天，Karry真的会爱上他也不一定。

但是这份信心还没留到年底，就被现实恶狠狠地敲碎了。

就在圣诞节那天，两个人约好去看千智赫期待了很久的一场演唱会，那天下了很大的雪，早上的时候千智赫还百般叮嘱Karry出来要多穿衣服，等到演唱会开始，千智赫等在体育馆外面，冻得手指关节都发白了，也没有等到Karry。

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，演唱会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，再不进去就要结束了。

直到天宇文的电话打过来，告诉他马思远带着外国新娘回国探亲，Karry正在机场接人，一会儿想办个酒席，问他在哪，要不要来一起吃。

下了一整天的雪慢慢的停了，千智赫却觉得这鬼天气越来越冷，从指尖冷到脚底。

他到底也没明白Karry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
他懂什么叫爱吗？

你要是说他懂，也不会在各个方面看起来都像个三岁小孩，你要说他不懂，又为什么能对初恋对象马思远那么上心。

千智赫觉得，也许Karry不是不懂，他只是没有把那份心意用在自己身上。

他相信Karry不喜欢马思远，但他也相信，Karry同样不爱千智赫。

他的义无反顾，他的死心塌地，还有他这半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未来的期待，一切都像个笑话一样。

其实他条件真的不差，虽然说家世没有Karry富足，但是依靠自己打拼多年事业有成，长得也是受欢迎的类型。

但是他早就该认清的。

他跟Karry比起来，天差地别，终不匹配。

11

千智赫扔了演唱会的门票，给Karry发信息说自己一个人进去了不等他了，Karry很晚才回了一句“知道了”。

他这次真的是铁了心想要分手，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回了C省，如果当初直接一刀两断对谁都好，何必要这样。

给了他一点希望，再告诉他那些全都是幻想。

他熬了16年了，很快就要到第17个年头，他真的熬不下去了。

千智赫研究生毕业以后就一直在C省，工作和人脉都在这里，千家只是个普通的工薪家庭，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回B省，他这些年的打拼都会一无所有。

分手这事拖到了春节之后，他回B省看父母，偶遇了以前一起学舞蹈的朋友段旭宇，千智赫上学的时候很喜欢跳舞，加上他又长得不错，曾经一度萌生了出道当偶像的想法。

但是他那时候喜欢Karry喜欢到没有原则，又不想离Karry太远，连自己最喜欢的舞蹈都放弃了，一心一意地帮着Karry经营公司。

段旭宇想在B省开一家舞社，问千智赫愿不愿意加盟，担任社里的舞蹈老师。

千智赫承认那一刻他有多么心动，在他的人生里，舞蹈算是非常重要的存在，如果他还能有这个机会的话……

他只考虑了两天就答应下来了，回到C省之后，也一直在默默地筹备着这件事，千智赫想到未来的生活，即使放弃爱的人会让他痛苦，但也好过现在毫无尽头的黑暗。

他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期待。

提出分手的那天Karry脸色冷的可怕，还大发了一顿脾气，把家里能搬起来的东西都摔了个遍，千智赫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。

“你这又是何必。”

既然不喜欢我，就别摆出这幅样子，还要让我难过。

Karry也不知道怎么了，从听到千智赫又一次跟他提分手起就心跳快的不正常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，Karry眯起眼来，一手抬起千智赫的下颚，逼着这个一直躲避他眼神男人看他：“看着我说话，为什么要分手。”

千智赫听到他这么问，心里气得不得了，那股气在胸腔里转了几个来回，又硬生生地憋回去，最后只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，尽量平和地跟Karry说:“这边的生活没什么意思，我想回B省开一家舞蹈社，我爸妈也在那边，他们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。”

他不管Karry到底懂不懂，千智赫已经不想再跟他解释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。

分手就是分手，只是不合适而已，说的这么冠冕堂皇，不过是不想在最后跟Karry撕破脸。

毕竟——这个人他爱了这么多年。

Karry注视着千智赫冷冷清清的眸子，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出一点他在开玩笑的证据，可是那双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
——连以往那种，注视着他时眼底的炽热都没有了。

Karry墨玉色的眼睛满是毫不掩饰的压迫性，他心里很慌，不知道又受到了什么刺激，有些恶狠狠的说：“好啊，开舞社是吧。”

“你想离开我，不可能。”

千智赫还没反应过来，后颈处传来一阵钝痛，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。

却不想在更加巨大的疼痛中醒过来。

他的右腿一阵钻心的疼痛，千智赫平躺在沙发惊醒，看到Karry正用一只打碎的玻璃杯，戳进了他的膝盖内侧，所见之处一片血肉模糊。

“千智赫。”Karry将头抵在他的肩窝，明明是那么示弱脆弱的姿势，手上用的力气却毫不留情，“除了我这里，你哪也不能去。”

送进医院的时候千智赫已经疼得昏过去，医院立刻给他安排了手术，虽然玻璃碎片取干净了，但却伤到了骨筋，别说跳舞了，甚至想要正常走路都走困难。

膝盖处的骨头有几处断裂，医院还在准备给他打两排钢钉进去。

千智赫本来不想告诉家里人，但是晚了一步，千楠从医院那得到消息，从B省连夜坐飞机过来，又跟Karry在医院里打了一架，被Karry弄进了派出所里。

这事从头到尾再怎么说也是Karry违法，但是王家在C省财大势大，别人说什么都没用。

千智赫从医院醒来以后，就异常的平静，他坐在轮椅上，往日微微上挑的凤眸里只剩一片淡淡的灰，从上次和好之后眼睛里的那些傲气都消失的干干净净，他低着头，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，只是求Karry把千楠从派出所里放出来。

作为交换，千智赫再也不能提分手的事。

千楠被他哄回了B省，手术后Karry从医院把千智赫接回公寓，他在家里静养了一个多月，渐渐也能下地，跛着腿扶墙慢慢走路。

只是，跳舞已经再无可能。

12

Karry平时工作太忙，顾不上他，就请了一个保姆陪着千智赫，说是陪着，更像是看着，走到哪都一直跟着。

千智赫以前还会想，Karry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，可是现在，他连Karry为什么这样做都不想了。

他像是从一片蒙住眼睛的雾霭中摸索着走了很漫长的路，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能走进Karry的心里，到最后却发现，他连自己为什么要走，都忘记了。

千智赫有一次回原来的公寓拿东西，在楼下的绿化带旁看到了他养了三年的小黑，小黑躺在那里闭着眼睛，毛发脏脏的乱乱的，大概是刚死没几天。

千智赫站着看了一会儿，转身瘸着腿走了。

他在路上碰巧遇见天宇文，千智赫不想看见他，甚至可以说所有和Karry有关的人他都不想看见，转身就要走，天宇文却追了过来。

他本来以为自己又要被冷嘲热讽一番，以至于天宇文说出那句“我带你走”的时候，千智赫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。

千智赫扯扯嘴角，以为天宇文又在搞什么新的花样，“你也看到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了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，就去找karry。”

“千智赫，我是真的想帮你。”

Karry是天宇文从初中起就梦寐以求的男神，那时候Karry刚从国外回来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过几年洋饭，怎么看都跟学校里那群毛猴子不一样，又长了一张帅脸，全身就跟发光似的，走路都带背景音乐。

后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叫千智赫的，长得白白嫩嫩地像个小女生，说话也是柔柔的，嘴角笑起来还有两个可爱的窝，说是来向Karry报恩，恩情报没报不知道，就是一直在Karry身后当小跟班的样子很碍眼。

天宇文从那时起就看千智赫哪都不顺眼。

他后来才明白，他那个时候只是嫉妒，嫉妒千智赫有那样的勇气去奋不顾身的爱一个人，而他连说出口都不敢。

天宇文其实并不了解他俩之间到底什么关系，但是事到如今，就算是他也看不下去了。他从来不觉得Karry喜欢千智赫，不然也不会放着身边的人这么欺负他却从来不管，更别提把人膝盖敲碎这种骇人听闻的事。

他真的是想帮他。

千智赫走得累了，也没什么力气再跟天宇文纠缠，只是挥挥手说:“这是我的事，我心里有数。”

他心里有数。

他花了十六年的时间去爱一个人，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，还闹了这么个下场，这是他自己选择的，是他活该。

他已经三十岁了，喜欢Karry这件蠢事几乎浪费了他一半的人生。

但是Karry，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后半生也砸碎了。

千智赫已经想清楚了，Karry既然不放手，他就陪着Karry耗，反正横竖都是一辈子。

既然我们两个都不想让对方好过，那就耗到死为止。

13

Karry把千智赫看的很紧，可能是怕人哪天不注意就跑了，给他配了两个保镖，时时刻刻守在旁边。

千智赫心里嗤笑，也不管Karry要做什么，他的心思从Karry身上移开以后，变得轻松了许多，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
Karry不喜欢千智赫把注意力放到除了他以外的别的事情上，但是又拿千智赫没办法。

Karry心里隐隐约约觉得，千智赫也许不爱他，千智赫已经不爱他了。

一个人爱你的时候，就像是捧着一颗心到你面前，将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开来，任你搓圆捏扁，你欣然接受也好，弃之如敝履也好，都是对方心甘情愿。

但如果他不爱你了，就是在身上着上铠甲，在心里筑起城墙，任你用尽手段，也无法再伤害他一分一毫。

每每想到这里，Karry心里就莫名其妙的一阵钝痛。

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痛，他只是不想让千智赫离开而已。

当初是千智赫说喜欢他，是千智赫非要缠着他，既然一直跟在身后，又为什么突然间要扔下他离开。

又过了两年，千智赫觉得每天看着Karry那张冰块似的脸实在无聊，就去福利院收养了个小女孩，登记在了他姑姑的名下，由他来抚养，取名叫千筠。

千智赫对前筠特别上心，他看着千筠一天天长大，自己的心却一点点苍老下去，仿佛把全部活着的力气都给了这个孩子。

Karry年轻的时候做了不少错事，现在年纪大了，好像也慢慢的明白了一些事情，开始学着对千智赫好，一心一意地对他好。

只是千智赫不怎么领情。

千智赫到了50岁，依然丰神俊朗，倒是Karry，年轻时只顾着工作，尽是在糟蹋身体，这些年又没少受千智赫的罪，担惊受怕疑神疑鬼，才50岁出头就已白发苍苍，看起来竟像六七十的小老头。

所有人都觉得千智赫身体硬朗，没想到却因为一场风寒，一朝病倒。

也许是一生过得太苦闷，他这些年没少抽烟，结果患了肺癌，查出来已经是晚期。

病痛一天天折磨着他，他的身体日渐消瘦，精神有时候也恍恍惚惚，只是过了半个月，就被生生去掉了半条命。

Karry连自己的工作也不管了，和千筠日夜不眠的照顾他，癌细胞的扩散却没有因此减缓分毫。

Karry心里急得不行，恨不得能替他承受这样的痛苦，他消瘦的速度竟然比千智赫还要快，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满是愁容和隐忍的痛苦。

千智赫特别疼，疼得整晚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，他的一生可真长，可也真短啊。

他们两个互相纠缠着这么多年，一转眼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。

千筠坐在病床前，给千智赫按摩僵硬的小腿，陪他一起看电视，千智赫已经疼得两天没合眼，因为难以呼吸不能躺着，只能一直靠坐在床上，依靠吸氧机活着。

节目里面的主持人问:“假如你的人生能够重来一次，你最想做什么？”

人在死之前，多少都会有预感，千智赫隐约觉得自己大限将至，心里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可惜，竟然萌生出一种解脱感。

他和Karry一生的纠缠，终于要从此一刀两断，生离死别，任何人都无法阻止。

千智赫握着千筠的手，像是不放心似的在嘱托后事:“我走以后……你大爸，就麻烦你照看着了……”

他的眼前一片眩晕，五十年的人生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，堆积着皱纹的眼角忍不住有泪水流淌出来。

“我对不起Karry……”

感情不感情，到了这个年纪，就算还有，也早就被时间磨淡了。

他这一生只遗憾，爱了那个人许多年，到最后也没有教会他，什么是爱。

他只是恍恍惚惚地想，如果，如果他的人生能够重来一次。

他再也不要遇见那个人了。

14

千智赫去世没多久，Karry也不行了。

他的身体突然垮掉，找不到原因，不是因为什么病痛，毕竟两人生活的这三十几年，千智赫把他照顾地很好，连胃病都很少犯了。

Karry只是活不下去了。

他信任千智赫，依赖千智赫，三十多年的时光将他和千智赫的人生紧紧捆绑在一起，除掉了一个，就像拔掉了另一个的根。

他知道哪怕到了地下，千智赫也不会等他，但是现在去，也许还能追的上。

如果千智赫不要他，他就像年轻时千智赫追他那样，一直跟着他，跟到他没有办法为止。

他躺在千智赫去世时躺的那张床上，看着相同的电视节目，节目里在放一首特别老的歌。

名字叫《让她降落》。

是千智赫当年在毕业晚会上，向他告白时唱的那首。

Karry第一次听这首歌，就是千智赫唱的，也是唯一的一次。

其实那个时候，他就觉得，千智赫唱歌真好听啊。

千筠承受可能会接连失去两位长辈的打击，心里压抑地崩溃，表面上却还要强装微笑照顾着Karry，她看到大爸突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，还让她把音量调大。

婉转的女声缓缓流淌出来——

　她没有焰火绚丽

    也不像鸟儿会迁徙

　不过是放飞的风筝

　怕你心痛才自由

　记忆的线索在你手中

　如果你能让她降落

　天空如自由无尽头

　宁愿是条船 如果你是大海

    就让她能漂流在你怀中

Karry听着这首歌，听着听着就笑了，千筠很少见他笑，在她的印象里，Karry是个严肃得过于冷漠的人，只有在注视着千智赫的时候，墨玉色的瞳孔深处，会有那么一点难以察觉的柔情。

千筠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，想到了什么，又为什么会笑，她什么都不明白，她跟着一起笑，心里却全是咸湿的泪水。

Karry笑着，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，恍恍惚惚地想，他可能在很早很早之前，就已经爱上千智赫了，只是直到这一刻，他才明白过来。

假如他能早一点明白，也许他们两个的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。

如果，如果他的人生能够重来一次就好了。

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，珍爱他，再也不让他难过伤心。

更不会让他的爱和期待，一次又一次地落空。

15

只可惜，一生一世，已经是尽头了。

——END——

傻子×傻子的悲剧式爱情

一个是想要试着去爱却又不懂爱，可恨又可怜的傻子。

一个是倾尽所有，爱的太满却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傻子。

提前祝大家七夕快乐，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
感觉到我的诚意了吗╮(╯▽╰)╭ 【微笑脸